孙大壮:从设计独立到设计深化
概念、理念要落到现实处,施工图是必经途径
孙大壮
1951年生人
自1985年进入深圳装饰行业至今;经历过文化革命、上山下乡运动;是行业内“熊猫”级的老三届知青
高级工程师、高级室内建筑师、全国有成就的资深室内建筑师、中国1989年-2009年室内设计20年杰出设计师
主要室内设计作品:
广州大剧院(方案深化与施工图设计),武汉琴台文化艺术中心大剧院、音乐厅,河北省博物馆,深圳市民中心,宁波华侨豪生大酒店
跨界设计作品:
深圳上海宾馆、南昌五湖大酒店等店徽设计,《印象·影像》获第七届全国书籍设计艺术展览-探索类优秀书籍设计奖
记者:您如何看待室内设计师和装饰公司之间的关系?
孙大壮:国内室内设计师的生存状态最多的情况是隶属于装饰公司,处于这种关系的设计师占据了室内设计的大半壁江山,而较多大型公共建筑的室内设计出自他们之手。由于现行体制的原因,政府投资项目要求投标的设计单位必须有一定的规模和业绩,特别要求其具有双甲资质;尽管目前也有些非国有投资的项目对此要求不一定严格,但大量的合约基本都是在此基础上签订的。这就是为什么众多的室内设计师生存于装饰公司体系内的根源。
但一个现实是,优秀的室内设计师并没有被这种关系过多束缚;很多的项目甲方也是先邀标个人,而后设计师再解决资质问题。室内设计师和装饰公司实质性的状况就好似与经纪人的关系一样。
记者:那您认为室内设计是独立发展呢?还是和工程公司做配套一起发展?
孙大壮:从宏观上看,室内设计发展应该是越独立越好。但是装饰行业和建筑行业不一样,后者施工是施工、设计是设计,不混在一起,完全是两班人马;而装饰行业从诞生那天起,设计和施工就无法分开,操作方式需要这样。大部分装饰项目比较复杂,装饰公司本身对设计也重视,设计是要为项目服务的。还因为室内设计更多的时候是深化设计,不一定是创新,但肯定需要设计这批人的服务。而对于设计本身发展,我觉得最好独立,否则设计很容易被一些装饰公司作为工具,因为总是有利益驱使的时候。
然而这个行业要独立也不容易。市场很大,某几个设计师成功以后,跟风的也多,很难有一个公司在专业上具备全面涵盖的能力。现在很多独立出来的室内设计,跑得太快,赶活做方案,深化很欠缺,或者根本就不可能深化,这样的方案出来后,还必须要另一部分人再去做深化设计。那么,这样的设计是独立了呢?还是没有独立?
记者:深化设计不是一直存在于市场吗?
孙大壮:照理室内设计不应该再有深化设计这一环节。建筑设计就一直没有另外的深化设计公司,建筑设计院内部就有能力消化。即使现在国外的建筑设计方案要落地到一个中国设计公司深化设计施工图,在理论上来说,设计也还是在一个相对完整的体系内。
室内设计出现最终要深化设计的现象,是有原因的:可能是甲方付的费用不足以使设计做到最后,或者方案做得比较好,而其他部分做得很差。在业内,后一现象普遍存在。
记者:为什么会出现室内设计师只能做方案,而没有能力做深化的情况呢?
孙大壮:两个原因:一是学校教学和实际操作是完全脱节的;二是到了设计单位以后,实际情况是,如果方案做得好,设计就受认同,这就造成好设计唯方案论的误导。我一直认为,要做好这个行业,实际上要做好两方面——艺术性和技术性。艺术追求永无止境;技术一定要长时间地下功夫跟师傅学,是在现场学来的。特别是后者,很多人因讲求概念而忽略了它。讲求概念、理念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如果不能把这些概念和理念付诸实施,那所谓的概念、理念都是空谈。深化设计是概念、理念变成现实的必经途径,但是假象误导了这个行业。
记者:是不是“大师”的想法诱导了人们?惯常思维是,方案出大师,深化设计出技工。
孙大壮:但是国际上很多设计大师,做的方案很深入,包括每个环节的具体做法都已经标注出来了,真正地做到了提出问题、解决问题。去年春节,我去澳大利亚看了乌尚做的悉尼歌剧院,我觉得他很了不起——不仅有想法,还关注到具体施工,为了节省投资不断调整方案,用最少的模具完成了最大的骨架。他和工人一起研究很多施工方式,其实他比工人更高明,包括教工人怎么更合理地贴瓷砖。这种设计师真的伟大,完全不是那些自以为是画上几笔,而后具体实施都靠工人去解决的所谓“大师”。
我现在常自觉不自觉地会和年轻人说为什么要吸收更多的东西,因为整个工程是要靠设计师的想法去实施的,我们不能半生不熟、让工人去完成,而应该是我们去指导工人。设计都没解决的问题,怎么能到车间开工?很多问题都要设计师自己解决,工人是帮你去完善。从这个角度考虑,施工图(深化)必须要做好。施工图一出来,设计哪里有问题立马显现。
记者:室内设计、室内设计师要发展,根本脱离不了深化设计这个技术环节。现在,在室内设计方面,我们国家有统一制图规范吗?
孙大壮:还没有。国内的室内设计起初主要学香港,后来渐渐有所发展,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系统的、权威的规范产生。其实,多个室内设计的相关机构也尝试做过几次研究,试图做出适用的规范来,但遗憾的是参与这项工作的几乎没有在一线实践的设计师。在我看来,研究制图规范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出来的结果应该是经得起推敲的。但很多情况下,室内设计都在延用建筑设计的制图规范,试图将其挪用到室内设计中来。
经过这么多年的实践,我认为室内设计的制图规范不能全部照搬建筑设计的,隔行如隔山,会出现很大偏差甚至作无用功,反而增加室内设计工作者的负担。室内设计完全可以根据行业规律和特点编订出一套简单明了、容易掌握、操作简便的制图规范来。
我举一个很明显的例子来说明这个问题:相比较室内,建筑更简单些,因此建筑制图中排前面的往往是门窗表,门窗的标准做法有几个就可以了。但在制定室内设计规范的时候,有的居然也套用门窗表,(其实,复杂的室内设计仅用门窗表是完全应付不了的。)这就是硬搬建筑设计规范的结果。
室内设计不能用简单的门窗表表现,很多情况下室内设计和窗甚至没有关系,而门在室内设计范围内倒是有很多种,也不可能寥寥几个种类就可涵盖,应该有更深入的表达。
对室内设计来说,用建筑设计常用的双向索引会增加很大的工作量,因为室内设计有时候出快图,而双向索引要把最后一道工序画完才能进行,对此建筑设计由于图纸不多倒是应付自如。上世纪90年代初,我就想了一套办法——分解图纸,即一张总图,把它分解为若干的区域空间。然后再在化整为零的区域空间内展开平面、立面、节点等,既方便制图又利于阅图,这样施工起来也特别容易,很受欢迎。
到现在国内还没有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制图规范,也很少有被接受和欢迎的制图方法。我一直认为,订制图规范就应该找第一线的人参与,因为他们亲自经历、最有发言权,也最能代表广大室内设计师。
从针织厂到广州大剧院
就在孙大壮做武汉琴台文化艺术中心大剧院(简称武汉琴台大剧院)的时候,扎哈·哈迪德在亚洲还没有落地的项目。当武汉市政府再次把武汉琴台文化艺术中心音乐厅(简称武汉琴台音乐厅)委托给孙大壮的时候,扎哈的广州大剧院项目启动了,那是2003年。
2006年,广州大剧院室内设计深化工作在竞标答辩后直接委托给了孙大壮。“那拨人很聪明,他们没有通过效果图去选单位,而是到处了解具备剧院项目业绩的专业人选。”后来孙大壮说。甲方打听到孙大壮后,也没有要求看效果图,而是到他正在进行的项目的现场问甲方,看他设计出来的东西。此前,孙大壮已经有了好几个有口碑的剧院室内作品,包括合同金额上亿的武汉琴台大剧院。
委托是委托了,但甲方多少“有些压人”,他们对孙大壮说,建筑室内外方案都有了,你就画施工图吧。当时孙大壮回应,方案是有了,但是你们看到的还是一个空的东西,要把空想变成现实还得我们来做,这个桥梁是少不了的,我们不是来被动地画这些图的。
业内的人都知道,扎哈的设计对施工的实现来说比较刁钻,总是有无尽的问题需要在现场解决。“国内没有过,亚洲没有过”的这个设计要变为现实,途径是什么?谁知道呢?无缝的、大体量变化的立面,要怎么表现?当时孙大壮还在做武汉琴台音乐厅,去欧洲考察后,他把一种名叫GRG的新型材料用在了音乐厅的立面上,很理想。“欧洲在建筑理念和材料运用方面已经开始打开新局面了”,这种英国生产的材料正好也切合广州大剧院的建筑诉求,于是孙大壮的尝试顺利地过了“法眼”。
广州大剧院的形状就是“两块石头”,一白一黑。白石头里的主色调是黑色,黑石头里的主色调是白色,因此黑色大石头内歌剧院1800座的观众厅也是白色的。此方案放着已经两年了。“我提醒他们:有没有考虑到白的色调不适合做剧院观众厅?因为演出的时候,剧院营造的氛围就是希望观众忘掉一切,舞台消失掉,边框也消失掉。”剧院观众厅的空间内很多地方需要暗,演出中没有反光与恼人的眩光,“白的就出不来这个效果,很难让人进入到剧情当中,为什么不用深色?”
当时扎哈的团队第一次做剧院,她本人习惯用黑白色,白色有问题,改用黑色照样还有问题,黑色会“吃掉”很多美好的线条与形体。他们认同孙大壮的建议,最后内部主色调调成了哑金色。“我们不是帮他们做苦力、描描图,我觉得我们在积极主动地做事。”而这帮老外给孙大壮的印象是,敬业得不得了,中标后整天还在讨论、研究,这种职业精神是值得我们学习效仿的。
孙大壮所认同的设计,不是做效果给人看样子,建筑室内初始设计什么样就什么样,不去认真思考空间的本质和功能,“充其量只是个填充,没有从职业的特点、专业的角度优化室内”。每次作设计他都要很认真地帮业主想,及时发现问题,尽可能地改善、纠正初期建筑设计遗留下来的问题,提升建筑应有的价值。
之所以如此尽本分,和孙大壮本人的性格和职业经历有关。无论是当年上山下乡时借调至县供销社搞商业橱窗布置,还是返城后进入苏州一家针织厂搞产品设计,他都要画出图纸让工人知道怎么去做,并且要求是一看就能明白的图。“不但自己要有想法,还要能指导下面的人帮着实现想法。”孙大壮至今还在和公司的年轻设计师这么说。
他在做针织图案设计的时候,对一件特定花色羊毛衫的编织针法的数量都会计算清楚,并画出样图。其实,当时工厂并没有要求一定要这么做。“我就喜欢做些实际的事,什么公关、经营方面的事一概做不来,何况有时候还要说违心的话,那我更不行了。”
当一个项目做成后,他会欢呼雀跃;受到不公平的对待时,他也会几天沉浸在痛苦当中。“我也是很情绪化的。”他说,“我就喜欢画。”他做得最得心应手的,也是那些具体、琐碎、极需要耐心的事,如今武汉琴台音乐厅辉煌灿烂的立面、天顶,就是当年他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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